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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尼梯田是一个世界性话语  就“世界梯田大会”对话著名学者史军超

来源:中国民族报 作者:郑茜 2018年01月05日 阅读量:

哈尼梯田风光

  云南哈尼梯田成为世界性话语的深刻意义,在于它反映了一个民族文化自觉的历程——一种偏居一隅的文化传统,在基于清醒的自我观照后,于全球化时代所作的命运选择与自主重构。它隐含了这样一些重大问题:在全球化浪潮的拍岸声中,我们能够把握民族文化转型的自主权吗?我们能够为自己的民族找到在世界文化中的位置和坐标吗?我们能够激发出古老传统的原创力吗?

  一、蚯蚓入侵

  入侵菲律宾科迪勒拉梯田的蚯蚓,来历不明,却让人谈之色变——它们每一条,竟然都有拇指一般粗、半米长。 

  无人知晓这种巨型蚯蚓的底细。就连专家们,也只能是猜:也许,它们是附近森林生态遭到破坏后,一种迁徙而至的物种?

  现在,这些蹊跷、可怕的蚯蚓,正在掏空、瓦解、摧毁菲律宾的世界文化遗产——科迪勒拉梯田。吕宋岛上“通往天堂的天梯”——几个世纪以来,垒起这些梯田奇观所用的石料,竟比古代埃及人建造金字塔还要多——正在蚯蚓柔软的游窜之下,大规模废驰、濒危。而梯田建造者伊富高人,却束手无策。

  事实上,早在蚯蚓大规模入侵之前,科迪勒拉梯田就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濒危名录——也就是说,导致科迪勒拉梯田毁弃的原因很多。但是,无论如何,拇指粗的蚯蚓,在云南省社会科学院哈尼族研究员史军超眼里,却演为一个触目惊心的象征——在外来力量的侵袭面前,梯田呈现出了怎样的脆弱性与易溃性。

  今天,打破梯田文化内部平衡、导致梯田社会秩序发生大规模变迁的力量,正来自外界——不论是菲律宾的梯田,还是中国哀牢山的梯田。外来物种入侵的可怕性,在于它直指原有生态系统的平衡性和完整性;而外来社会力量的进入,同样剑锋直指原有社会组织系统的平衡性和完整性。

  入侵的蚯蚓,最好被看做一个寓言。

  二、现代性在山脚窥伺

  那么,秘鲁梯田的“蚯蚓”又来自何方?壁立、峻峭的梯田,挂满秃鹰盘旋的秘鲁科尔卡山谷。几个世纪前由印加人或前印加人建造的秘鲁梯田,可能是世界上最陡峭、险绝的梯田了。

  秘鲁旱地梯田能够种出50~60种洋芋,史军超说。秘鲁梯田种植的洋芋,是全世界最好的洋芋。但是,当梯田大规模地被投入旅游业后,梯田边大约有5000~6000个村庄已经废弃了。昔日的梯田种植者,纷纷走向城市,史军超说。遗憾的是,秘鲁政府并不关心梯田的命运。  

  在菲律宾,创建梯田的伊富高人,发现自己的年轻一代已经切断了与梯田的联系。他们厌恶耕种梯田,而只倾心于跟旅游相关的工作——手工编织、木雕,或是引导游客前往梯田参观。由于劳动力短缺,“伊富高梯田有可能在15年内消失。”这是最悲观的预言。

  “万丈梯田,直扑云天,仿佛一道道天梯……”这些经典词汇,一但当人们赞美梯田时,就会不厌其烦地用上它们:“细碎精巧的涟漪……精净如鳞的波纹……金色的碎片缀满山体……满山流光溢彩……”但是,梯田的宁谧、静美,是属于前现代性的,当现代性在山脚窥伺并最终漫上梯田社会,一切都将发生改变。

  中国哈尼梯田的苍茫壮美,远胜菲律宾梯田;哈尼梯田的宏浩规模,更胜于秘鲁梯田。但当现代性一阵紧似一阵叩击哀牢山,哈尼梯田面对的危机,却并无二致:会种植梯田的哈尼青年,已经很少很少了!是的,史军超面对这个严峻问题,一千年的哈尼梯田也面临这个可怕问题:几十年之后,还有谁来耕作梯田? 

  但问题是:我们凭什么要将这些哈尼族年轻人留在梯田之上呢?你体验过梯田上那艰辛得甚至残酷的劳作?你体会过梯田边那至今贫困的生活?你凭什么不让哈尼族年轻人走向城市去融入现代化?——难道,仅仅凭……梯田的美?仅仅凭那些让散文家、摄影师和旅行者啧啧赞叹出的经典词汇?

  菲律宾伊富高的一位议员大声宣言:“如果世界遗产委员会为了保护原始景观而让伊富高人回到过去的生活方式,我们都不会答应……我们需要发展,需要与现代社会同步!……我们不得不忽视甚至放弃梯田!”

  关于哈尼梯田,史军超听到过类似的诘问吗?

  他必须得说清楚这件事儿——现代化与梯田,可以鱼与熊掌,二者兼得?

  三、文化自觉到底是什么?

  很难说史军超仅仅是一个学者——他是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哈尼梯田申报世界遗产的提出者、论证者与执行者。但是,你却不能说他只是一个行动者——虽然十多年来,他关于哈尼梯田的一系列前沿理论,诸如“江河—森林—村寨—梯田四度同构”,还有“哈尼梯田是中国人工湿地经典”,等等,都很快混合进了大众的言说;当记者、导游以及自驾客们吐出这些梯田话语时,他们又自然又轻松。

  发现哈尼梯田的文化价值、生态价值,是比发现梯田的审美价值更为惊心动魄的一趟旅程。哀牢山的水,从低纬度江河蒸发升空,到高山区化为降雨洒落原始森林,形成涓涓细泉,沿沟箐下泻江河——一个完整的循环。来到哀牢山的哈尼人,在靠近森林的地方挖筑大沟,把下泻之水悉数截流,然后在大沟下安寨、开田,引大沟之水灌溉梯田,水又沿层层梯田注入江河,再度蒸发升空——人,完美地楔入了自然的循环,契合深深,并不征服自然,却完成了自我的生存与发展。“哈尼梯田是江河—森林—村寨—梯田四度同构的、人与自然高度结合的、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生态系统”——史军超历史性地总结道。世界上还有哪一种山地农业与自然达成了如此高度的和谐?

  “恩格斯说过:经济上落后的国家与民族,在哲学上仍然能够演奏第一小提琴。哈尼族(以及红河州各民族),在经济上无法与富裕发达的民族相比,但在人与自然高度和谐发展这一人类当代最高哲学的思考和表现上,这个贫穷的民族却能够演奏世界农耕文明的第一小提琴,因为哈尼梯田文化所代表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哲学理念是无与伦比的。”史军超说。

  难道我们还不能看出哈尼梯田的普世价值?难道你还能像伊富高的那位议员一样,大声宣布:“我们不得不忽视甚至放弃梯田”!

  梯田之不可去,乃在于它是一个民族的灵魂,是维系一棵大树存活的根脉。所以,史军超同样大声地宣称:“梯田存,则哈尼存;梯田亡,则哈尼亡;梯田兴,则哈尼兴。”“只有坚持自己的梯田文化,哈尼族才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什么是文化自觉?这就是,把自己的文化放到全球化的背景上,观照、比较,然后决定其存与亡、兴与废;你要为自己的民族找到在世界文化中的位置和坐标,要为自己的文化作一次命运抉择。

  史军超这样理直气壮,并不担心有人诘问有人质疑,因为他已经花了十数年,来回地在梯田之上逡巡,来回地思考:梯田如此古老,它如何接纳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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