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手艺很好的木匠,他做了三十三年零三个月的工,做过九百九十九张床。可是,自己却没有睡过一张象样的床。
木匠立下志愿,就是饿肚子,也要给自己做一张最好的床。老辈人说过,走过南山的桂树林,在一个万丈高崖上,有一株宝树,这株树上的叶子啊,一年四季绿油油的,还随时开着象红宝石样的花朵。如果用这株宝树做成床,就是一张宝床,一张幸福床。但这棵宝树,只有最勇敢、最正直和最勤劳的人才能得到。
木匠决定取宝树来做幸福床。他带了斧头、锯子、干粮,向那深藏在云雾里的南山走去。
路越来越难走了,山越来越高了,木匠走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一个山峰又一个山峰。鞋,磨破了,就打赤脚走;脚,钉上了刺,拔掉刺再走;遇到高崖挡路,就用手攀野藤向上爬,野藤划破了手,揩掉血再往上攀。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了他取宝树的决心,他继续往前走。最后,干粮只剩一点点了。
木匠又累又饿,他坐下来,拿出那最后一点干粮,正打算吃。忽然一团黑影掠过地面,噗啦啦地一片响,是什么东西呀?抬头一看,啊呀!只见一只伞大的鹞子在追赶一只小凤凰。小凤凰在惊慌地飞逃,木匠赶紧对准鹞子飞出一斧,正中鹞子的脚。鹞子一蹦,蹦得两三丈高,抖落了斧头,飞走了。
小凤凰负伤,飞落到地上,对木匠说:“木匠伯伯,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后,无力地闭上眼睛。木匠把那最后一点干粮给小凤凰吃了,又找些草药替它敷伤口,在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帮它扎好。正在这时,飞来一只大凤凰,站在小凤凰的身边拍了一下翅膀,抱住小凤凰亲了又亲。
凤凰妈妈对木匠说:“可敬的木匠,谢谢你!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百鸟们,当你有困难的时候,好让大家来帮助你。”
一会儿,凤凰妈妈领着小凤凰一同飞走了。
木匠非常疲倦,肚子又饿,可是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他靠在一棵大树底下,闭着眼睛养神。
天渐渐地黑了,他也慢慢的进入了梦乡,这一晚,他睡得甜甜的。
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木匠的脸上,刺着他的眼睛,他醒了。他想找些野果来充饥。走到一个山崖底下,那儿有许多红得发紫的果子;正准备去摘,突然,飞来一只拳头大的山蚊子,直向他扑来。他没有提防,眼看就要吃亏了,突然天上一闪,飞来一只大燕子,一口吃了山蚊子。
木匠说:“好燕子,谢谢你啊!”
燕子叫道,“吱吱,吱吱!谢谢你自己吧。你救了我们可爱的小凤凰,还要取宝树做宝床。”说完就飞走了。
木匠吃完果子,继续往前走。走呀走呀,走到一个地方,那漫山遍野长满了一人高的茅草和带刺的杂树,没有一条可以行走的路。怎么办呢?为了找寻宝树,一定要走过去。木匠下了决心,就一边开路—边前进,正困难地走着,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老虎来了,老虎来了,当心!当心!”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白额大虎,正向他这边走来。木匠来不及逃避,只得往草上一伏,手里紧握斧头,准备与老虎搏斗。老虎越走越近了,眼看快到木匠身边。突然,木匠身前升起了一扇“屏风”,挡住了老虎的视线,老虎走过去了。
原来是孔雀开屏啊!木匠向孔雀道谢,孔雀说:“可敬的木匠,不要谢我,你救了我们可爱的小凤凰,还要取宝树做宝床,应该谢谢你自己。”
木匠心里暖烘烘的,这么多鸟儿在帮助他,怎么会不高兴哩!他继续往前走,饿了就摘野果吃,渴了就喝山上的泉水。
有一天,木匠走进一片古树林里,树又高又大,阳光都透不进来,木匠迷失了方向。正在为难的时候,听到喜鹊叫道:“叽叽,喳喳,要找桂树林,穿过伞形松。叽叽,喳喳,要找桂树林,穿过伞形松。”
不等木匠回答,喜鹊飞走了。
木匠朝四周一看,没有伞形松,他爬到一棵大树上再一看,果然找到了,一株伸入云霄的大松树,直立在前面的崖上,青青的叶子,象一把大伞。木匠走过了高山,爬过了峭壁,最后来到伞形松下面。微风吹过,送来了一阵阵香气。啊!是桂花香,桂树林离这儿不远了。
但是,木匠找了又找,都没有桂树林。他没有灰心,找呀找呀,还是没有。正当他要转到别处去的时候,一群蜜蜂在他面前飞去,他想,蜜蜂可能把我带到桂树林去。他顺着蜜蜂飞着方向走着,又翻过了一个山坳,果然找到了桂树林。
桂树林是一个桂花海,微风吹起了鹅黄色的波浪。蜜蜂在嗡嗡叫着采蜜。
走过桂花海,抬头一看,红光耀眼。啊呀!那不是宝树的红花吗?碧玉色的叶子闪闪发光。初看,宝树好象是从平地上生长起来的,走近一看,却不是:原来最初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树尖,站在崖顶上向下看,宝树是从崖壁斜长出来伸向空中的。崖的四周,围着一片白云,象海里的波涛一样。
云海查隐约露出许多山峰的尖子,象海里的岛屿。
木匠在附近找了一根茶碗粗的野藤,把一端系在崖旁的大树上,另一端系着自己,带着斧头锯子,从崖上吊了下去。人,象吊在半空云中。
好容易攀到宝树,砍了一斧,“嘡!”山谷响起了洪亮的回声。
这时候,追赶过小凤凰的那只鹞子听到响声,飞来了。它一看见木匠,就直扑过来。木匠眼快,顺手飞出一斧,正中鹞子的胸膛,鹞子痛成一团,连斧头一齐掉到深崖下面去了。
木匠收拾了鹞子,又拿起锯子唰唰唰的锯起来。谁知道被燕子吃掉的山蚊子的子子孙孙,又大群大群的向他扑来了。
这当儿,只听得一片风声,霞光闪闪,山蚊子四散奔逃。原是百鸟飞来围捕山蚊子了。
山蚊子被百鸟吃掉了。百鸟从天空飞过来,围着宝树打转,它们用嘴啄着宝树根上的土块。啄得最好的要算啄木鸟,它用自己又长又硬的嘴啄着,就象我们用鹤嘴锄挖土一样。
百鸟啄呀啄的忙个不停,宝树倾斜了,再啄再啄,宝树象一个稻草人被大风吹动一样,摇摇摆摆地晃动起来,木匠快活极了,用他那劳动了几十年的双手,抱住宝树往下一拖,只听得“哗啦”一声,宝树倒下来了。正在这时候,大凤凰。孔雀、燕子、喜、布谷、白鹤,许许多多鸟儿,衔起宝树飞上天空。小凤凰大声向木匠叫喊:
“快骑上宝树,把眼睛紧闭,脚没有落地,切莫睁开眼睛。”
木匠听了小凤凰的话,连忙骑上宝树,闭上眼睛。只听到“剥,剥!”几声,系在身上的野藤断了,身子轻飘飘的。也不知道飞了多久,风向他迎面袭来,发出呼呼的吼声。
又飞了很久,越来越冷了。正在这个时候,一只藏在木匠衣内的漏网山蚊子,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木匠痛极了,不提防就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可坏啦,他看见自己飞得那么高,高得什么都看不清,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头脑发晕,一个倒栽葱栽下去了。
木匠感到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掉进了一条大河里。河水很急,木匠几次被卷走又冲回来。当他第三次冲出了水面,便紧紧抓住百鸟丢下来的宝树,顺着水漂流。
木匠伏在树上荡呀荡的,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宝树和木匠流进了一个潭里。潭里,有个青年渔夫在打鱼。他救起了木匠,用绳子将宝树扎在船边拉着走。木匠在船上休息了几天,要回去做宝床,青年渔夫再也留不住他,帮助他把宝树送上了岸。转眼日,青年渔夫变成了一只渔公鸟飞走了,渔船也变成了一大片芦苇叶子。
木匠吃了一惊,马上明白了。说:“好渔公鸟,谢谢你啊!”渔公鸟边飞边叫,“要谢谢你自己啦,木匠伯伯。你救了我们的小凤凰,又舍死拚命地找宝树做宝床。”
渔公鸟飞走了。木匠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宝树搬回家中。
木匠开始做宝床了。但做成个什么样儿呢?他日想夜想,想到了百鸟的帮助,对了,在宝床上刻上百鸟,取名“百鸟床”吧。
木匠使出平生最好的本事,精细地雕刻每一只鸟。刚雕好嘴,嘴就动了,雕完翅膀,翅膀就拍了,雕一只活一只,雕一对活一对。木匠日也工作,夜也工作。肚子饿了,吃点冷饭,瞌睡来了,在头上淋碗冷水。可是,家里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了。
有一天,粮食完全没有了。天上飞来一只布谷鸟,从口里吐出一粒血红色的种子,叫了两声“布谷!布谷!”飞走了。木匠捡起来,这,样好看的种子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他把它埋在土里。说也奇怪,—下子就从土里长出一棵绿油油的苗儿。转眼间,苗儿开花啦,花儿变果子啦,果子熟透啦,红艳艳的象一个少见的大苹果。木匠将红果子吃下去,再也不饿了。
过了九百九十九天,百鸟床做好了。百鸟床发出五颜六色的光采,房子照得通亮通亮的。百鸟叫的叫,扇翅膀的扇翅膀,象要飞起来一样。
自从这百鸟床做好后,木匠家里可热闹啦,村子里的人都争着来看。百鸟床不单是好看,还有“宝气”呢。瞎了眼睛的人到宝床上睡一睡,眼睛就明亮了;三病两痛的人坐一坐它,身体就恢复了;肚子饿的人在宝床止一靠,就象刚吃饱饭一样舒服;耐不住寒冷的人在宝床上躺一躺,身子就暖和和的了。百鸟床恢复了许许多多人的健康,使许许多多穷苦的人不再挨饿受冻了。村子里的穷苦人家,靠着这张幸福床,过着幸福的日子。
但是,这件事传到了村东王老爷和村西李老爷的耳里了,他们都想霸得百鸟床。一天,王老爷派了一个差人,限木匠三天内将百鸟床送给王老爷;第二天,李老爷也派了一个听差来,说李老爷两天内要来抬宝床。
木匠气极了,村里的人也气极了,这张给穷苦人带来幸福的床,费了千辛万苦做成的床,怎么能白白的送给这些狗东西呢?木匠说,“我死也不让他们得到百鸟床!”
夜里,木匠翻来复去睡不着,他想呀想的,最后想出一个办法来了。第二天清早,他跑到王老爷那里说:“李老爷今天来搬百鸟床,你先来抬吧。”随后又跑到李老爷冢说:“王老爷今天来搬百鸟床,你先来抬吧。”
王、李老爷都生气了,立刻带人去抢百鸟床。两家的人同时来了,两个老爷都不让步,争吵了半天,闹得谁也抬不成。最后是木匠说:“这样吧,床暂时放在我这里。王老爷的人住到李老爷家里去,李老爷的人住到王老爷家里,由两位老爷监视,到-明天太阳出山的时候,两家的人同时出发到这里来,谁家的人先到,床就归谁蒙。”两个老爷听了,都叫好得很,他们照木匠的话做了。
夜里,木匠和邻人们抬了百鸟床,向附近的百鸟崖走去。百鸟崖很高,下面是河,河水急急向东流。在很高很高的崖壁上有个洞。木匠和邻人们费了很大的劲,才将百鸟床用绳子吊到洞里,木匠自己也进到洞里去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时候,太阳就开始冒了出来。
过不了多久,只听得崖下人声喧嚷,河里放了许多船。原来是王、李老爷找来了,他们把百鸟崖团团围住,但谁也不敢到崖壁洞来。
两个老爷气红了眼睛,他们鼓鼓的肚子,就象蛤蟆呼吸时的肚皮一样。他们把棉花扎在箭上,在油里浸一下,点着火向洞里射去,想把木匠烧死,把床烧坏。就在这个时候,洞内飞出了百鸟,直向两个老爷扑来;啄的啄、抓的抓,一下子,两个老爷被啄。倒了,啄死了。他们带来的人都吓得逃走了。
百鸟回到洞里,不久,洞里放出万道彩霞,金光四射。百鸟飞出了洞,百鸟床也飞出了洞,木匠坐在床上,百鸟飞在床的四周。这张宝床就这么慢慢向天空,飞升,越飞越高,最后飞到最美丽的云彩里去了。
参考资料:贾芝、孙剑冰编,《中国民间故事选》(第二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